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強制拆除房屋公文,再度引發爭議

6月14日,桃源區寶山居民收到高雄市工務局公文,指出寶山八十餘戶已被鑑定並列管為「危險建築」之民宅,若未於期限內辦理其「修繕、補強或拆除」者,「本局將逕依建築法81條規定,強制拆除」,文中要求房屋所有權人或占有人,「於文到日起停止使用,並於文到14日內自行拆除,逾期未辦者,將由本局辦理拆除作業,以維公共安全與市容觀瞻」。

此公文一出,引發居民恐慌。居民表示,被列為「強制拆除」的房屋,有不少還有人居住,「房子拆了,要我們去哪裡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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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月27日區公所協調會,「收到強拆公文的寶山人舉手!」

「危險建築」要拆除?行政程序,環環相「錯」

2009年莫拉克之後,寶山聯外道路斷絕,部分山坡崩塌,倉促間,居民乘坐直升機撤離下山。在居民還住在安置中心時,高雄縣政府已然派員上山,在寶山里四個部落中鑑定了上百棟「危險建築」,並依照縣府認定的危險程度,在房屋貼上紅色及黃色標誌。

後來返鄉的居民有不少人皆表示「趁我們不在的時候貼這個,很不舒服」、「感覺不受尊重」,尤其時值政府大力推廣永久屋政策之際,也讓部分民眾擔憂,政府是否有意藉此鼓勵居民離開原鄉,引發過不少臆測和恐慌。

6月27日桃源區公所說明會及協調會上,代表工務局出席會議的建管處科長表示,上山貼紅、黃標誌的舉動,是根據營建署訂定的「災後危險建築物緊急評估處理辦法」來執行,縣府鑑定後的危險建築,都由內政部營建署造冊列管。地方政府只是配合中央政策。

但居民批評,貼單雖是比照內政部規定辦理,但鑑定草率,簡直「沒有標準」。「有的房子好好的沒怎樣,也被貼單。」高雄市議員伊斯坦大貝雅夫也表示,自己曾聞知寶山族人說過,有行政人員貼單時巧遇屋主,還問屋主說「你要貼紅的還是黃的?」形同兒戲。寶山重建委員柯玉琴更指出,她從區公所調閱八八災前的戶籍清冊,有許多地址與市府所列之危險建築名冊的地址對不上號,顯示鑑定、造冊、列管的過程草率,根本是「都在亂來」。

建管處代表坦言,當初在執行危險鑑定的過程,確實「比較趕」,並表示,鑑定危險建築造冊列管,除了是擔心有裂隙毀損的房屋,會產生安全疑慮之外;另一方面,也是為「配合永久屋申請程序來評估」。因永久屋申請資格中,包含「取得屋損證明」一條,他表示屋損證明和貼紅、黃單雖無直接關連,但「有貼紅單的,通常都會拿得到屋損證明。」

但他也解釋,市府在今年二月初就曾發出公文,告知居民若是即時修繕補強,就可解除「危險建築」的列管。爾後市府也曾上山重新勘察,針對尚未補強的房屋,才發出這次公文,「不是說現在才要拆」。但居民也表示,從二月到六月的過程,市府所謂「上山勘察」,都沒有知會屋主,許多居民不知情。

伊斯坦大議員辦公室指出,區公所曾列有一筆兩百萬元的預算交由寶山居民申請補強房屋,但下落不明。二集團部落的Abus說,的確有聽過這筆經費,但多數里民不知道怎麼申請,公所也未派員前來協助。里民等到最後,「是鄉公所載了一堆水泥上來丟在一個地方,叫我們自己補一補。那怎麼會夠?我後來還自己花錢買水泥。」也有族人因手邊拮据,就沒有修繕房屋。

會議現場,面對大家詢問這筆經費的下落,區公所人員卻說:「不知道,還要再去查看看。」

一連串的行政失誤,引發了這次寶山強制拆除房屋事件。寶山里民謝金福質疑:「程序已經不正義,錯的還在錯下去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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寶山重建會委員柯玉琴指出,市府公文上的列管建築名冊,對照公所調閱的戶籍清冊,有許多地址對不上,房屋所有權人甚至「從缺」,還要居民自己去查,顯示辦理過程相當草率。

「強制拆除」事件引發恐慌不安

當初被鑑定為危險房屋,如今又接到強拆公文,使居民如驚弓之鳥。藤枝部落族人柯玉琴指出,留居部落的,許多是老人家,對故居情感很深,「那些老人家收到公文後,心裡都非常難過,又很怕。一直在念,一直問為什麼,為什麼我的房子要被拆?」

寶山里民謝金福在會議上痛陳:「我的房子是我父母辛苦跑林班蓋起來的,趁我們不在,上去貼紅貼黃,說我們危害公共安全,有礙市容觀瞻!」令居民情何以堪。同時也指出,市府接二連三發出公文,引起的恐慌,也會讓部落因永久屋產生的磨擦重被掀起。

「部落也會開始有聲音,說既然如此,不是該先從有拿房子、有地方住的人(指永久屋居民)先開始拆?市政府該來幫我們(原鄉)重建,為何反而拆房子?這是引起當地人的對立和衝突。寶山居民不管在哪裡,在六龜在大愛,都是寶山人。現在搞得山下的人心惶惶,怕不能回原居住地,山上的人睡不好。天災比人禍不足,這到底是怎樣的重建?」

強拆公文令山上人擔驚受怕,入住永久屋的居民,也因為接二連三接到「不得回原居地居住」公文 [4]以及此次「強制拆除房屋」公文,以為強拆與自己入住永久屋相關,感到寢食不安。當日會議雖是討論寶山的強拆房屋問題,但勤和、高中、樟山部落的里長、意見領袖,都代表入住永久屋的里民前來關心。

本身也住在大愛永久屋的寶山里長陳良輝說,每一次政府頒下的訊息,都會引發一次居民的揣測不安:「住在大愛生活很緊張,壓力很大,一下子說要搬走,一下子說山上的土地房子要徵收。」要求政府有任何舉動,都應說明清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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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八之後不久,寶山許多民宅都貼起了紅、黃單。「災後危險建築物緊急評估處理辦法」處理,但也有居民質疑高雄地區僅只寶山受鑑定,認為行政草率無章法。(圖3、,圖片提供/寶山重建會 柯玉琴)

閃電勘查,居民疲於奔命

當日協調會上,居民提出,「既然一開始錯了,何不寬限(拆除)時間」,請專業人員再度上來勘察,同時以專業知識告知居民,有問題的房屋應如何修補,「讓專業人員上來告訴我們標準,既不浪費時間,又能有效解決問題。」

對此,工務局建管處表示同意再度組成專家團隊重新勘查。也提出,因為聯絡當地里長、里幹事不易,希望居民提供聯繫窗口,方便工務局上山勘察時能聯絡在地居民。同時,原民會也表示將陪同工務局團隊一同上山。

然而,6月27日才達成共識,6月29日山上的居民卻突然接到消息,工務局大陣仗出動了六組人馬上寶山勘察,從上午約十點到下午兩點,一氣呵成將寶山四個部落鑑定完畢。多數鄰長臨時得知消息才趕回山上,也有的屋主不知情況,無法到場。對此,市府承辦人員表示是因為「里長自行致電工務局要求盡速上山勘察」,但居民卻認為「里長都是臨時才廣播,很多人沒辦法上來。」

當日參與勘查的一位技師表示,這次勘查只是複勘,並未告知居民如何修補有問題的房舍。他並認為:「我看多半都是小問題,都會解除列管。」在場的屋主除了在複勘表單上簽名,對於鑑定標準與勘查結果仍不甚了了。也有居民指出,還有屋主不在場,「屋主不在就沒有簽名。但是權益是不是可能喪失了?都不知道。」

對於工務局從貼單、發拆除公文、重新鑑定、解除列管的過程,有居民說:「都不知道在幹嘛,搞得我們也糊里糊塗。」如今寶山將所多少房子解除列管?多少房屋需要修補?多少房屋仍須拆除?尚不清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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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務局在6月29日出動六組人馬來到寶山,閃電勘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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協調會上發生離席插曲。除了青壯年人,許多寶山老人家也趕到桃源區公所,聽取工務局的意見。市府原民會副主委、重建會副執行長等都到場,但主事者工務局卻姍姍來遲將近一個小時,一度使居民誤以為工務局缺席,認為市府並無誠意解決問題,寶山重建會與族人憤而離席。寶山里民柯玉琴說:「他們會這樣,是因為真的是累了,不知道有多少次的會勘、開會,從來都不能解決問題,所以才會有今天這個情況。」、(圖片提供/柳琬玲)

居民:最大的問題是「心態」

過去不願去申請大愛永久屋、留居山上的寶山族人,都常常表示部落有許多遭風災破壞的地方需要補強,自己的房屋也有裂隙,需要公所補貼經費,進行修繕。但在接到強制拆除公文後,許多族人因恐房屋遭拆除,不願多談房屋毀損問題。一位參與重建過程的工作者指出,經過這次鑑定,多數房子雖已被口頭認為將解除列管,居民也鬆了口氣,但房屋確有毀損者,問題並未解決。將來是否仍有安全隱憂,仍是未知數。

一位寶山里民認為:「拆房子什麼的,都是其次,現在最大的問題,是市政府的心態。他們只是坐在辦公室發公文,不了解這會對山上造成什麼影響,大家嚇死了,很多人不敢說出真正的問題。」

附錄:寶山居民收到的公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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寶山居民在今年二月初收到的公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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寶山居民在六月收到的公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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評估危險建築的表格,現場由專業人員勾選,請屋主簽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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圖片提供/柳琬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