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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:小林村的遊子們

「妳真的要訪問我嗎?確定嗎?等一下我…這樣喔。」舉手比出一個擦眼淚的手勢,阿駿笑笑地問。

我們的所在位置,是高雄市杉林區小林村臨時組合屋的籃球場邊。阿駿被我從小林重建協會辦公室請出來,想知道為什麼,他在去年十一月選擇回來小林村參與重建工作。直到這一刻,他都還像是觀光客在蘭嶼會遇到的那種陽光男孩,打扮有型卻不多餘,看上去無憂無慮。

「妳坐著就好,我要站著。」到了籃球場邊的椅子上,阿駿打趣:「這樣等下萬一哭出來,我可以馬上就跑走喔。哈哈。」

「我是去年十一月左右決定回來的。不過,事實上,我更早之前也有回來一陣子,不過只做了(重建工作)一個月,我就不做了。沒有那個心情,內心有反抗。」阿駿如是說。

而當時看過阿駿的同事,偷偷補充:「他上次回來的時候,好像有一朵烏雲跟著他一樣,超恐怖的。」

離開無法立即面對的故鄉,阿駿決定去蘭嶼旅行,讓自己出去走一走,心情得到舒緩。

「決定去蘭嶼呢,其實有另外一個原因。」

「回來之前,我一直在高雄市工作,跟這裡大多數的年輕人一樣,國中念完就去高雄市讀書,只有偶爾回來(小林)看看留在這裡的爸媽,從學校畢業以後也在外面找工作。」72年次的阿駿,就這樣在高雄市的光南文具百貨公做了四年半,負責物流管理的工作。這樣的工作經歷,讓他在小林村的產業重建工作中發揮了長才:「大家好像以為這些事情很簡單,事實上也是需要經驗的,我有做過,就也負責相關的工作。」

「(八八水災)那一年,我八月停職,回來處理家裡的事。十月銷假回去上班,但是十一月就選擇離職。每天都在哭,一直哭,工作也在哭,騎車也在哭,這樣哪有辦法上班。有些人可以選擇用工作來麻痺自己,但我……比較沒有辦法。」

「當初店長有留我啊,覺得這樣沒有工作,一個人呆在家裡胡思亂想不好。同事也會擔心我,都會約我出來。」

「但我就蹲在家裡,搞自閉,覺得人生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。每天就是玩電腦,玩一玩就哭,哭累了就睡,睡醒了又哭……」

「為什麼去年要去蘭嶼重新出發呢?因為那一年的六七月,我剛好去蘭嶼玩了一個多月,一直玩一直玩,都沒有回家。」

「然後第一次去玩的時候,我有在蘭嶼打電話回家,我爸媽就問我說,你在哪裡啊?我就回答:『在蘭嶼啊。』爸媽問:『怎麼會跑去蘭嶼呢?』我就說:『工作很累啊,很煩,想跑來放鬆一下。』」

「後來,八月,(莫拉克)颱風就來,我也沒辦法回家,然後……」

等我抬起頭來,這個起碼有一百八十公分高的大男孩,果然如他所預謀的一樣,順利地逃到離我五步之遠的地方,轉過頭,開始用雙手摀住臉。

「這次回蘭嶼,除了想要放鬆,大概就是想要回憶,那一年在島上打電話給他們的心情吧,想要再回憶一次,那個打電話的感覺……」

「然後,我就回來工作了。除了物流管理以外,日光小林的facebook也是我在維護的喔!可以多多加我們好友,網站也快要正式上路了。」選擇再次回到小林重建工作的阿駿,在同事眼中依然是「嗚漆嗎黑的」,不過,已經不是烏雲罩頂的黑,是蘭嶼陽光再次將他曬得黝黑的痕跡。

「真的,他這次回來工作的時候,真的是超級黑的!」其他社區媽媽也補充。

那一年讓阿駿黑掉的烏雲,已經漸漸走遠了,現在的他,是網路上的「日光小林」 [1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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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:日光小林為小林村產業重建的公用facebook帳號,有facebook帳號的朋友可以加他們為好友,獲知小林村產業重建方面的最新消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