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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愛生活系列(22)就業難題無解

近日,大愛園區陸續傳出少數居民開始回到原居地「暫住」的消息。一位來自桃源區的婦女表示,八八之後房子遭毀,她也申請到永久屋居住,但最近又回到山上,住在自己農地的帳篷裡。「沒辦法,因為真的沒有工作啊!」她無奈說道。

居民自入住永久屋以來,一直有就業機會不如預期的狀況,回顧當初政府「下來住不怕沒工作,只怕你不做」的承諾,園區內的就業壓力卻是與日俱增。

八八臨工名額已大幅縮減,附近的永齡農場人力趨於飽和,居民反映很難再進入。今年初成立的勞動合作社仍在等待二期工程,未開始運作。政府當初對就業的想像是發展「觀光產業」,但真情巴士帶來的周末人潮只能算聊勝於無。雖有不少職訓性質的工藝班陸續成立,但常常在課程結束後一拍兩散。

有居民認為:「在園區裡找工作,已經是無解。有能力的、年輕力壯的,就趕快出去找工作吧。」然而,園區裡也有許多「走不出去」的族群,多以婦女為主,則是掙扎自立,尋求生活的出路。

邊緣化的角落?

政府曾對遷居永久屋者做出「下來住不怕沒工作做」的承諾,大愛園區也一直不乏資源挹注,但多數集中在八八零工、職訓班等短期的生活補助上,一旦結束,居民仍處於失業狀態。而儘管政府和慈濟都投注不少資源在園區,仍有居民日漸感到自己被「邊緣化」。

一位來自桃源區不願具名的年輕人,娓娓細數自己與周遭鄰里面對的處境:「區公所沒有在管了,慈濟被罵也慢慢退後了,八八零工的面試是早就內定了,都是協會委員的親戚。」他透露,雖然沒有遷動戶籍,但山上的區公所認為遷居者「有慈濟在管」,不會再照顧遷居者的就業需求;而事實上,慈濟所提供的協助有限。

園區現有來自不同地區不同族群的居民,分別組成四個協會,政府提供的八八零工名額,皆透過四協會各自提案申請,再由各協會公開招募。但不少人反映,零工名額常在招募前就已「內定」,缺乏「人脈關係」者難以躋身其中。

一位甲仙婦女也反映相同問題,並指出這種「內定」狀況,令許多經濟情況窘迫的人,無法被真正照顧:「孩子都在外面工作寄錢回家的,也在做(八八)零工。像這個帶著小孩真的需要錢的,就輪不到。」

也有的居民指出,這樣的情況,在原鄉的人際關係結構中,本來普遍:「工作機會不多,優先照顧親戚朋友,也是很正常的事。」但居住在山上的時候,取得零工僅代表多一份外快,未取得零工也還不致生活堪憂。然而,「在這裡,就是『有』和『什麼都沒有』的差別。」

「邊緣化」的處境之下,居民仍持續面對「沒有窗口」的老問題。「沒有窗口,我的問題要找誰反映?」居民們表示,園區內一直有各單位來做問卷調查,從生活問題到就業意願等,各種層面不一而足,但「問卷調查,大家都隨便寫啦!」多數人對問卷沒有信心,認為儘管無數次反映問題,問題依然存在。

八八零工幫助了誰?

八八零工機會稀少,且未能公平合理分配,引發民怨。但即使是擔任八八零工的居民,依然有擔憂:「一個月一萬多不夠生活。一個人不能做超過十二個月,以後不能再做的時候怎麼辦?」園區裡,仍需要真正的就業規劃,但顯然現階段尚無著落。

透過慈濟輔導,園區在去年成立「成衣班」。不過,慈濟的協助主要在於捐助設備、提供教室、負擔水電等。成衣班多數的訂單,仍需班裡成員透過自己的社會管道爭取。成員們在外接單、以件計酬,各憑本事賺取微薄薪資。

一位在成衣班工作的甲仙婦女搖搖頭說:「我們成衣班太辛苦了,沒人要來。」成衣班以件計酬,成員們有時為了多賺一點,一天工作超過十二小時,甚至假日加班,但月收至多數千元。該名婦女指出,不少人因需要工作而進入成衣班,沒多久又因太過辛苦而中途退出,寧願等待八八零工的機會。對此,她也表示能夠理解:「八八零工一天工作兩小時就有八百元,我們加班加得要死一天才三百,你說這樣公平嗎?」

然而,零工機會渺茫而不穩定,是她選擇待在成衣班繼續苦幹的原因。她認為:「成衣班要成長,我們就可以生活。一定要政府補助,人多起來(才能運作)。不過政府補助,沒人來也是一樣。」語畢無奈聳肩。

據悉,園區四個協會申請的八八零工總數約在七十名左右,遠不敷數百名的就業需求。但因為離家近且工作輕鬆,仍造成有人寧願等待零工、而不積極另謀生路的現象。一位在協會的工作人員即表示:「希望八八零工都留給四十五歲以上的人,年輕人自己去外面找工作。」也有居民提出,他曾幫友人介紹工作,結果卻常不了了之:「我也覺得奇怪,有工作就做,他們為什要挑?嫌這不好那不好?」

園區缺乏對「產業」的規劃,只有救濟性質的八八零工,就業問題無以解決,反而落入「惡性循環」,有居民便認為:「八八零工是害死人的政策!」

「走不出去」的人,何以維生?

然而,對部分居民而言,出外找工作也另有難處。「離家太遠的話,交通費、住宿費要自己出。算一算一個月薪水就沒了,更沒有多的寄回家裡。」而園區居民中,在年齡、學歷等條件上或有不符企業主需求,也增加求職難度。

值得關注的是,也有部分族群,被族人戲稱為「走不出去」的人。他們多半是婦女,獨自挑起照顧家人、經濟來源的雙重責任。雖然需要收入,卻因必須照顧家中老小、病患,而無法出外謀生。來自南沙魯的幾名婦女,便在這樣的情形下,成立了「吉娜工作室」,試圖以販售手工藝作品維生,力謀自立的出路。(吉娜工作室的成立,請點選這裡 [1]閱讀)工作室成員之一Langann指出,以手工藝做為謀生方式比較彈性,讓她平常能照顧家人,在家有空餘時間隨時可工作。但她也坦言,工作室剛剛成立,發展的過程相當辛苦,一切都從頭學起。從技巧、設計,到如何銷售等,仍相當需要外界協助。

而另一位參與工作室的婦女也表示,以現階段的情況,一個月做下來,收入好時不過四、五千元,再怎麼說也只能當作「副業」。她仍希望能找到一些兼職的工作補貼家用,但對於要支身照顧孩子的她來說,外出求職確實有難度。

與「吉娜工作室」成員同樣處境的案例,在園區內不在少數,他們多半只能靠親友的互相幫忙,或到處找些零工賺取微薄收入,勉強度日。

觀光「產業」在哪裡?

當初,政府對大愛園區的就業規劃,除了永齡農場之外,也認為「發展觀光」才是最主要的就業方向。但現今永齡農場員工已趨近飽和,暫無繼續擴大招募員工的計畫。而推動園區的「觀光」,現正施行的唯有「真情巴士」或偶然舉辦大型活動,究竟能創造多少就業機會?

現在的喜樂廣場的空間,擺上三十個攤位已經全滿,平時沒有遊客,只有周末兩日「真情巴士」開進園區時,居民才會前來擺攤。招待遊客的歌舞表演團、導覽等,約十人左右,也趁著此時賺取一筆外快。喜樂市集的「市長」黃昭銘表示,真正靠市集擺攤維生者,「大概就只有我們一家」,其他攤位只能算當成生活補貼。

黃昭銘是市集攤位的一員,被擺攤居民們選為市集的「市長」,負責市集的統籌規劃。他認為,市集至今未成氣候,一則商店街還沒興建,在空間運用上不免縛手縛腳,二則很多居民根本毫無經驗,仍像過去在山上隨意擺售農產品的習慣,不知道怎樣建立自己的品牌、銷售管道等。

市集原本在C區附近的「希望廣場」,因為假日遊客多時,被當地居民反映「太吵」,而遷到現在的喜樂廣場。黃昭銘也表示,大愛路杉林國中旁靠近省道的空地,才是他心目中擺攤的理想地點,也曾計畫在春節假期時將市集移到此處。但才剛嘗試,即遭到杉林國中來電,表示「音樂太大聲」影響學生上課,最後作罷。大愛園區雖被定位為「發展觀光」,但在規劃和配套都闕如的情形下,市集也難有發揮空間。

黃昭銘也認為:「商店街沒好,根本談不上什麼規劃。」市集現處於「暫時」供居民使用的狀態,要自行申請計畫、辦活動都不容易。「有時候連政府都會來跟我們說,你們現在是違法的。」因園區內皆為住宅用地,尚未正式開放給居民做商業用途。

黃昭銘認為大愛園區對遊客仍有吸引力,不少人秉著「好奇心」前來,發展觀光仍值得期待,而首要之務是完成商店街。但他也提出:「可是我覺得政府也搞不清楚到底商店街的定位是什麼。」他轉述與市府溝通的過程,「他們好像認為商店街就是拿來『供應內需』(指經營對象為園區居民),但是我問他們要賣什麼,又說以農產品為主。拜託,大家都是農民,我家種竹筍,你家也種竹筍,你有可能跟我買嗎?」他認為,商店街的經營對象到底要用於服務觀光客或是居民,政府應有清楚定位。

政府雖曾承諾「下來住不怕沒工作」,但隨著時日漸長,園區內的就業壓力不降反增。有居民認為:「在園區裡找工作,已經是無解,有能力的、年輕力壯的,就趕快出去找工作吧。」而也有居民表示:「我看如果一直這樣下去的話,大家也只好回去山上。」推行永久屋政策之初,政府對於居民的生計問題,究竟有何計畫?而如今,政府和居民,又將如何面對棘手的就業難題?

1 [2]

非假日的喜樂廣場上空蕩蕩的。

2 [3]

由於道路中間的橫溝常讓遊客無法跨越,「市長」黃昭銘帶領居民一起用竹子搭了一座「喜樂橋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