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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間路部落族人戴葉碧銀感嘆:我們最早來到這裡,最後也是我們被留下來

屏東縣牡丹鄉石門村的中間路部落,八八之前就因地滑開裂,族人期待「遷村」已久。八八之後,部落配合政策,接受「劃定特定區域」,希望一起搬到永久屋完成遷村,卻發現因為永久屋核配審查的種種門檻,仍有三分之一居民無法取得永久屋。不願忤逆政策,又希望部落共進退,中間路族人配合內政部營建署訂定的「集體遷村方案」召開部落會議 [1],盡可能爭取讓部落住戶都獲配永久屋。

然而,「集體遷村方案」在永久屋政策的架構下,試圖為房屋核配爭議解套,與部落所認知的「遷村」──全體族人一起遷到新部落──出發點截然不同。中間路部落陷入「遷村遷一半」的處境,也在居民心中留下了缺憾 [2]。(中間路部落遷村過程,請見文末附錄)

今年七十多歲的戴葉碧銀vuvu,與兒子居住在部落邊緣,剛好落在特定區域之外,而她特定區域內的房屋,為了興建新屋,已在幾年前拆除,變成空有土地,沒有地上物,註定成為無法取得永久屋資格的住戶。無法獲配永久屋,對戴葉碧銀而言,並非僅是「沒有拿到房子」的問題,回首部落過往遷徙史,她感嘆說:「我們是最早來到這裡,最後也是我們被留下來。」

搬到那裏我們不合格

七十多歲的戴葉碧銀vuvu,與兒子同住一個屋簷下,他們的家位在部落邊緣,離本部落約有一、兩分鐘的車程。這個位置,讓他們在八八災後,被鑑定為安全區域,但也因此,他們家並未被劃定在「特定區域」之內,這2分鐘車程距離,造成了天壤之別的待遇。

一談起八八之後申請永久屋的過程,戴葉碧銀說:「很難過,每天晚上流眼淚。現在剩下我們兩戶在這邊,因為搬到那裏(永久屋)我們不合格。」

其實,vuvu的家族本來還有一棟房子,是位在劃定特定區域之內的。這棟房子她讓女兒繼承,自己搬去跟兒子同住。女兒在外工作賺錢,約在四、五年前,把老屋打掉,準備存夠錢就返鄉蓋新房子,沒想到遇上八八水災,劃為特定區域。房屋既然已經打掉,成了空有土地,沒有地上物,依規定無法獲配永久屋。

vuvu說:「那裏土地是我們的,房子打掉,電表、水表都還在,都還有繳費。這邊的房子給我的兒子,那邊房子給我的女兒,老人家是這樣分配。現在變成這樣,那我的女兒難道以後就沒有娘家了嗎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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戴葉碧銀位在部落劃定特定區域之內的土地。這裡由她的女兒繼承,幾年前為建新屋,把地上物打掉,但水電表仍在。

最早來到這裡,最後被留下來

中間路鄰長楊秋雄表示,過去的祖先為了尋找可耕地,從獅子鄉一帶輾轉遷徙至此。當時,最早在此生根落戶的共有18戶人家,vuvu娘家和夫家的家族都在其中。他翻譯vuvu的話:

「那個時候我們搬過來,我八歲,走了一整天,很辛苦內,大人背著芋頭乾、小米。來到這裡,先搭茅草屋,再慢慢蓋房子。

以前遷村過來的時候,那個是自由的。好朋友、自己人,講好了就一起搬下來。領頭的人分配土地,你這一塊,他這一塊,先蓋我的,再蓋你的,我們的話叫互相幫忙、互相支援的意思,就是說用換工來完成。」

相較以往自立遷村,選擇可安居的土地,互助自力造屋,如今中間路部落的遷徙,則必須配合政策規定。由於部落的社會制度、生活實況與政府制定的永久屋核配標準出現落差,在各地重建區都引發爭議,內政部營建署再度頒定「集體遷村方案」,期望為永久屋核配爭議解套。不符政府審核標準的永久屋申請戶,交給部落居民自行召開部落會議來審認資格。

中間路部落也配合了這項政策,召開部落會議。然而儘管是以部落會議審查,在永久屋戶數有限、無法讓全體族人都獲配的情況下,會議上仍承襲政府制訂的永久屋核配標準,來做篩選。包括是否有戶籍在部落?是否有實際居住事實?是否在特定區域之內?族人坦言:「我們在排的時候,一定都有人受傷。」由自己人審核誰更有資格入住,這是一場艱難的會議。

而在戴葉碧銀的審查意見上,就註記了「1、設有戶籍。2、居住於特定區域以外,經常居住於部落,有實際居住之事實,經部落會議表決未過半,不與列入遷村案之人員。」備考一欄上寫著「未通過」。雖然戴葉碧銀「經常居住於部落」有目共睹,但她仍因「特定區域以外」被判為未通過。

Vuvu難過的說:「我們是最早來到這裡的人,也是我們最後被留下來。變成我們到底算是什麼?」中間路部落遷往普力姆(中興路)永久屋之後,vuvu道出了「被留下來」的惶然:「那裏是中興路,我們是中間路,不一樣耶?那我們算是石門村嗎?我們也不是啊?是第二鄰,還是說變成牡丹(村)的?」

中間路教會傳道白喜樂也指出,往後多數族人移居新部落,部落的生活重心、公共事務都會在那裏,對於像戴葉碧銀這樣沒有核配到房屋,無法與大家一同住在新部落的族人而言,會有被遺落的感覺。「以後有辦活動、有開會,她沒有住在那裏,她也會覺得不好意思參加,她也會想,那我過去做什麼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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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左)戴葉碧銀vuvu。(右)族人對老人家口耳相傳下來的遷徙歷史非常重視。普力姆永久屋的造景和壁畫都特別註記過去的遷徙故事。

怎樣處理對得起部落,對得起我們的歷史?

永久屋政策以個別家戶是否符合安遷資格,來執行「遷村」,中間路族人最後形成了分居原居地和永久屋的局面,相看兩無奈。

已獲配房屋的族人趙美英提及,延續過去祖先一起遷徙、耕作、共患難的情誼,至今每年,部落都還是會趁春節,旅外族人都返鄉時,一起捐錢辦活動,與老人家和親友族人同樂。但八八災後,這一年一度的活動沒有再舉辦過。楊秋雄說:「因為他們說有人還沒住進來(永久屋),不要有人快樂有人痛苦,到時候進來的時候一起辦,歡歡喜喜。」

楊秋雄也指出,按照中間路的遷徙史,要搬遷全體族人都應該一起搬遷,最早在此生根落戶的18戶人家尤其不應被遺漏。然而如今配合政策,卻完全是另一種結果。至今,族人仍在努力向政府陳情,期望找出解套的方案。「我們希望部落是完整的,沒有缺憾在裡面。我就是想怎樣處理,怎樣處理對得起我們的部落,對得起我們的歷史?」楊秋雄說。

戴葉碧銀vuvu說:「現在只是希望,(永久屋基地)有爭取到多的地的話,讓我們在旁邊蓋一個(房子),自己蓋,唯一的心願是這樣。」

如今,普力姆永久屋45戶房屋還有9戶未核配,即使將來9戶都核配出去,仍然有像戴葉碧銀一樣,怎樣都不符合申請資格的案例。楊秋雄也表示,等到解決這9戶的問題,部落也盼藉由持續陳情,爭取政府核撥永久屋旁邊的土地,讓為獲配房屋的族人可以在旁邊自行造屋,維持部落的完整。眼前,中間路的遷村路,仍然道阻且長。

延伸閱讀:

中間路部落:啟動「集體遷村方案」,部落會議決議仍落空 [2]

[集體遷村方案]不是[遷村]?中間路部落半數居民無法核配永久屋 [1]

中間路部落:要劃就全部劃,別拆散了我們的部落 [7]